這幾天,氣溫驟降,正式進入了「大雪」這個節氣。
大雪,字面上的意思,就是雪下得更大了。在古老的智慧裡,這可不只是天氣預報。這是一個「藏」的時刻。萬物凋零、北風呼嘯,大地用一場雪,把所有的喧囂、雜亂、甚至是不堪,全部「蓋」了起來。
這很有意思。當外在的世界一片蒼茫、單調、寂靜時,生命該往哪裡去?
❄️ 壹、霜雪的考驗:是「忠」於本心,還是隨波逐流?
大雪紛飛,天地間彷彿只剩下黑白。這像不像人生中遇到的「嚴冬」?——可能是事業的低谷、人際的冰封,或是內心的迷茫。
外在的環境(外境)就是這麼冷酷。很多人在這個時候,心就跟著「凍」住了。天氣冷,心也冷;別人一句話,心就跟著起伏。這就是《大學》裡說的「心不在焉」,看是看了,聽是聽了,吃也吃了,卻不知道什麼滋味。
為什麼?因為「中心」跑掉了。
「忠」這個字,是「中」在「心」上。不是愚忠,而是忠於那個最根本、最原始、最純淨的起點。大雪一來,什麼是裝飾、什麼是本質,一目了然。平常那些花枝招展的,一場雪下來,全都得低頭。
只有那些根扎得深的,像松、像柏,才能在冰天雪地裡,依然挺立。這就是「忠於本質」。
反觀現實生活,多少人是在「演」一場盛大的戲?演一個好人、演一個成功人士、演一個豁達的修行者。雪(考驗)一來,裝不住了,抱怨、憤怒、計較……原形畢露。
「信」也是如此。人言為信。這不僅是對他人的承諾,更是對自己那個「本來面目」的守信。天地運行有信,所以大雪會準時到來。人若無信,連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,那股內在的「正氣」就散了。
在萬物沉寂的時刻,正是回來「守中」、「守信」的最佳時機。守住那一點不隨外境搖擺的中心火光。
⚖️ 貳、因果不昧:好竹出歹筍,歹竹如何出好筍?
大雪,是「秋收冬藏」的最終結算。春天播了什麼種,夏天流了多少汗,秋天收了多少果實,到了冬天,能不能過冬,騙不了人。
這就是最直接的「因果不昧」。
閩南語有句俗諺,說得非常深刻:「種瓜得瓜,種豆得豆。」
這句話聽起來很簡單,但它點出了一個殘酷的真相:一切都是自作自受。現在的寒冷,必然是過去某個環節的「涼薄」所致。不要怨天尤人,天(大道)是最公平的,祂只是如實地呈現結果。
但光談這個,還不夠「直指人心」。還有一句更厲害的:
「好竹出歹筍,歹竹出好筍。」
這話什麼意思?意思是,好的竹子(家世好、條件好、天賦高),也可能長出壞的筍子(驕奢淫逸、敗家)。而壞的竹子(出身差、習氣重),也可能奮發圖強,長出好筍。
這就是因果的「變數」——全在「心性」的轉化。
這戳破了人類最大的「陋習」:推卸的心態。
條件好的人(好竹),容易「恃寵而驕」,這就是忘了 「義」。義者,宜也,做應該做的事。有了資源卻不做正事,就是不義,自然會出「歹筍」。
條件差的人(歹竹),如果能痛定思痛,知道 「恥」——知道自己過去的錯誤是可恥的,知道墮落是可恥的,進而生出
「廉」——清清白白地做人,那股向上的力量,就能扭轉乾坤,這就是「歹竹出好筍」。
大雪的嚴寒,就是那把「篩子」。是「好竹出歹筍」的墮落,還是「歹竹出好筍」的覺醒,全看此刻的心性修為。
🌪️ 叁、撥雪見真:揭開五行約束的假面
雪,把一切都蓋住了。美醜、善惡、高低、胖瘦……在雪的覆蓋下,都是平的。
這是一個巨大的隱喻:世間的「相」,都是暫時的。
人們活得痛苦,就是因為被這些「相」(五行)給綁架了。眼睛愛看美的、耳朵愛聽好的、舌頭愛嚐鮮的……這些感官的追逐,就是「輪迴」的根。
大雪把這些「相」都拿走了。只剩下一片「空」。
這時候,平常的「陋習」就無所遁形。
- 平常靠外在物質(名車、名牌)來肯定自己的人,此刻會感到無比的空虛。
- 平常靠他人掌聲(人際關係)來取暖的人,此刻會感到無比的孤單。
《道德經》說:「五色令人目盲;五音令人耳聾;五味令人口爽。」
大雪就是來「破相」的。它用極端的「單調」,來逼迫人們去反思:拿掉這一切外在的刺激,生命還剩下什麼?
這時候,「禮」的真義就顯現了。禮,不是繁文縟節的「表演」。禮的本質是「理」,是天地的秩序。當外在的「相」被雪覆蓋時,內在的「理」(秩序)就必須升起。
一個人在冰天雪地中,還能保持內心的平靜、對天地有恭敬之心,這才是真「禮」。而不是在溫暖的廳堂裡,穿著華服,那叫「演」。
能看透這層「相」的虛假,不被外在的寒冷(順逆)所影響,就是「脫離五行約束」的開始。
🔥 肆、歸根復命:點燃性命的「原點」之火
大雪,是陰寒之氣最盛的時刻。但《易經》講:「物極必反」。在最深的陰寒之中,正孕育著最微弱、卻最根本的「陽」。
那是「一陽來復」的生機,是生命的「本源」。
外面越冷,人們越需要「火」。
但世人都在「向外」取火。抓取金錢、權力、情感……以為這些能帶來溫暖。結果是越抓越冷,因為那些都是「外火」,都會熄滅。
真正的火,在「裡面」。
「孝」是什麼?是百善之首,是歸根的學問。它不只是對父母,更是對生命「源頭」的恭敬。大雪時節,萬物歸根。人,也要歸「根」。這個「根」,就是那個不生不滅的「本來」。
「悌」是什麼?是手足之間的和諧。引申開來,是人與萬物之間的和諧、合道。在嚴寒中,如果還要內鬥、猜忌、分裂(這就是人類最大的陋習),那無異於加速滅亡。
真正的「孝悌」,是在最艱難的時刻(大雪),回歸那個共同的「源頭」(孝),並且彼此扶持、共禦外侮(悌)。
這就是《孟子》說的:「萬物皆備於我矣。反身而誠,樂莫大焉。」
所有的「萬物」(溫暖、智慧、力量)本來就在裡面,不需要外求。往回「反身」,找到那個「誠」(不虛偽、不造作的本心),就是最大的快樂。
這個「誠」,就是在大雪中唯一能禦寒的「真火」。
🌟 結語:醒來,在最冷的時刻
大雪節氣,是大道用最嚴酷的方式,給予生命最慈悲的提醒。
它彷彿在提想我們:
- 別再演戲了。 回到(忠信),老實做人
- 別再有推卸的心態了。 回到(義廉恥),破除外境虛妄的名相
- 別再向外追求與抓取虛名了。 回到(禮)本有的秩序
- 趕快回家吧。 回到(孝悌)恭敬的本來
嚴寒不是目的,結算是為了「新生」。這場雪,是來洗滌「陋習」的,是來中斷「負面思考」的。
不要用「抱怨」去回應寒冷,那只會更冷。
要用「覺醒」去回應。
用「反身而誠」的「內火」,去照亮這片蒼茫。這把火一旦點燃,它清澈、透亮,不被外境所動搖。這就是「妙智慧」,這就是「自性圓融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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